17年前的一块石头，盘活了中国电影

时光撰稿人 | 小熊软糖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。

9月5日，由宁浩执导，刘德华主演的新片《红毯先生》宣布受邀成为第28届韩国釜山国际电影节闭幕影片。

这也是时隔17年，两人的第二次合作。

一时间，无数影迷的旧记忆被唤醒。

17年前，宁浩导演的另一部电影，同样是第11届釜山国际电影节闭幕影片。

不过在那时，他与刘德华的关系不是导演与主演，而是导演与投资人。

今天的“老片新看”，时光君来聊聊这部大家熟悉的旧作——

《疯狂的石头》

台前

提及国产黑色幽默电影，《疯狂的石头》永远是不能被略过的一部。

论商业成绩，300万投资成本，狂收2350万票房，它是2006年国产电影界横空出世的一匹黑马。

论深远影响，自它横空出世以后，人们对同类题材电影的认知与期待，迈入崭新阶段。

通常情况下，我们会用一个颇具分量的词来形容这样的作品：

里程碑。

《疯狂的石头》到底“神”在哪儿？

回望过去，在那个《满城尽带黄金甲》《夜宴》等国产大片横行的年份，这一颗“石头”最高明的地方，就是将“小”，做到了极处。

小成本，小故事，小人物。

在这里，没有英雄史诗，国仇家恨。

只有一块从厕所里挖出的价值连城的翡翠，和一群为了翡翠而陷入疯狂的人。

上映期间，《疯狂的石头》最为人津津乐道的，莫过于放置在彼时的中国电影界，仍显新鲜与洋气的多线叙事。

翡翠只有一颗，想要的人不止一伙。

工艺品厂厂长想要它。

因为翡翠是从被拆倒的旧厂房里找到，用翡翠办展览，赚取收入足够付清拖欠了好几个月的员工工资。

为此，他找来保卫科科长包世宏与员工三宝严密看守它。

厂长的儿子谢小盟想要它。

满口是艺术，满心是泡妞的他，每天想方设法从老爸手里骗钱，甚至将主意打到了翡翠身上。

道哥、黑皮、小军组成的窃贼三人组想要它。

坑蒙拐骗许多年，仍旧一无所获。一颗翡翠换来的钱，足够他们“衣锦还乡”。

地产商冯董及其手下四眼想要它。

多出块翡翠，工厂收购价将比之前高出几百万。于是他们雇佣国际大盗麦克，前往盗取翡翠。

看似毫无交集的四伙势力，却在阴差阳错间彼此相识。

三宝入了道哥等人的中奖骗局，谢小盟爱上道哥的女友，麦克的装备被三贼偷走……

多线最终交织成一张密不通风的巨网，所有人的命运均被网罗在内，令故事不可避免地滑落向无人能预料的结局。

如此环环相扣的精巧结构，足够使当年的内地观众眼前一亮。

不过，也并非所有人都少看外国电影。

电影还在上映期，不少影迷指出，《疯狂的石头》不论从剧情还是结构上看，都俨然是盖·里奇成名作《两杆大烟枪》的翻版。

同样是回环交叉的多线叙事，同样是多方势力围绕关键道具进行争夺，亦都有“受雇者反将老板毙命”的乌龙桥段，仿佛全方位多角度“撞脸”。

只是在争议声音传出后，更多人去补课了《两杆大烟枪》。最后大多数观众一致认为，《石头》最多只能算是模仿或偷师，原因很简单。

宁浩的

本土化

，做得实在是太好了。

演员口中大量的方言俚语，琵琶与笛子演奏的《四小天鹅》，适时响起的川剧梆子声……无一不在向观众强调影片的在地性。

“别摸我（BMW）”、“素质，注意你的素质”、“你侮辱了我的人格，还侮辱我的智商”等朗朗上口的金句的广泛流传，也进一步增加了人们对影片的好感。

片中几位小人物角色身上折射出的下岗、行骗等问题，亦与当时的中国社会息息相关，更易唤起观众共鸣。

多重元素叠合而成的“亲近感”，是英国电影《两杆大烟枪》无论如何都无法提供给中国观众的。

也恰恰是彼时，第五代导演们仍沉醉在以高投资制造视觉奇观，引导内地观众为国产商业巨作买单的迷梦之中。

恢弘浩大的背景，精致奢华的服化道，耳熟能详的知名演员固然吸睛，但一个个远离生活的故事，也开始令观众感到疏离疲倦。

《疯狂的石头》能够一鸣惊人，正在于它能反其道而行：

拒绝高大上，拒绝深刻，拒绝浪漫与诗意。

它讨论下岗，讨论小偷小摸，讨论男女关系和前列腺炎……单纯想用尽一切手段，把观众逗笑。

它做到了。

因此，所有人都爱它，实在再正常不过。

幕后

以今时的眼光看待这部17年前的旧片，会发现演员阵容称得上群星璀璨。

始终活跃于电视荧幕的郭涛，已经是国内家喻户晓的明星。

凡有喜剧片，总少不了最令观众亲切的熟脸王迅。

多重奖项加身的黄渤，如今已是深受认可的实力派演员，主演电影票房高达223.79亿，是名副其实的“百亿影帝”。

徐峥则走上多栖发展发展之路，不只是“百亿演员”，更是“百亿导演”。

当然，罗列他们如今成就，再去回望影片上映时几人地位处境，确实令人感慨。

毕竟，正是这块一炮而红的“石头”，为他们未来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

将时钟拨回到2005年，彼时的宁浩刚交出他自编自导的第三部作品《绿草地》。

刘德华正在发起名为“亚洲新星导计划”的项目，旨在挑选6名年轻亚洲导演，资助其拍摄电影。

看过《绿草地》后，刘德华认为，宁浩正是自己要找的人。

刚好，宁浩手头有一部早在2000年就开始创作的商业剧本《大钻石》。两边一拍即合，在经过团队评估后，刘德华拿出300万人民币，交给宁浩用以拍摄电影。

虽不算少，但也不多。

于是，原本的“钻石”降级为“石头”。可优秀的剧本及一群出类拔萃的演员，最终做到使影片本身光华不减。

片酬最高的，是主演郭涛。当时已经有些名气的他，只要了10万片酬。

尽管中途险些被连钱都不要的孙红雷截胡，但由于档期原因，最终包世军的角色还是由郭涛出演。

电影大爆后，郭涛也开始片约不断。

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黄渤，在听说刘德华监制后，只要了一万块片酬，就跑到重庆参演。

万万没想到，正是这次尝试，令他精湛的演技得以进入大众视野。

越来越多导演敢找这位其貌不扬的演员主演。最终，无名小卒逆袭成影坛巨星。

同样是被刘德华的名气吸引，有着“巴蜀十大笑星”之称的王迅也前来试镜。

他还曾因宁浩和黄渤是两个毫无名气的导演与演员，误以为自己进了骗子剧组，直到看到宁浩与刘德华的合照才安心。

而徐峥的到来，则更为巧合。

宁浩原本是想邀请一位大咖进行客串，刚获金鸡影帝的陶虹正是不二之选。

结果，与妻子共用邮箱的徐峥先看到了邀请。

已经凭《春光灿烂猪八戒》等作品火遍全国的徐峥，并非宁浩能请得起的演员。但因看中剧本，徐峥表示愿意零片酬出演本片。

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没错。

凭这部电影，徐峥成功打入电影圈。之后也与宁浩、黄渤等人紧密合作，逐渐成为中国最具票房号召力的演员及导演之一。

孤木不成林。

倘若没有刘德华的投资与名气，电影便无从拍起，也难以吸引一众好演员参与。

如果没有宁浩精巧的剧本，与慧眼识人的本领，影片也未必能取得亮眼成绩，继而为一众小成本国产片提振精神，让中国观众爱上黑色幽默，再一次对中国电影充满信心。

这是中国电影史上不可忽略的一部作品，也是人们难以忘怀的一次合作。

《红毯先生》不仅是简单的第二次联手，更是宁浩在以自己的方式，向“伯乐”感恩。

其实17年间，因这部作品而受益的，又何止片内几位演员？

未来

《疯狂的石头》成功后，宁浩的事业可谓一帆风顺。

三年后，《疯狂的赛车》助其迈入亿元导演俱乐部；2014年，3500成本的《心花怒放》狂揽12亿票房，创1:33投资收益比“神话”；2018年，由他一手捧出的文牧野凭《我不是药神》，再创票房奇迹……

没错，当初那个因“亚洲新星导计划”崭露头角的年轻导演，如今开始扮演昔日刘德华的角色，挖掘潜力新人，为中国电影市场输送新鲜血液。

2016年，由宁浩成立的“坏猴子”影业，发起了“坏猴子72变电影计划”，签约了10名新人导演。

其中不止包括文牧野，也有拍出了《绣春刀·修罗战场》的陆阳，贡献出今年暑期档爆款《孤注一掷》的申奥。

路阳、宁浩

申奥、宁浩

就连国产科幻里程碑《流浪地球》的版权，一开始都是在宁浩手里。后因宁浩认为自己没把握拍好，机缘巧合之下，辗转到郭帆手中。

电影拍摄期间，由于郭帆的剧组资金严重不足，宁浩还将《疯狂的外星人》剧组的“太空舱”和“太空服”等道具免费提供给郭帆使用。

不过最终成片时，宁浩将片尾鸣谢的名额让给了刘德华。

因为如果最初没有刘德华支持他拍《疯狂的石头》，往后一切，都不会发生。

至于刘德华本人，在不断拍戏的同时，也未停止对更多新人导演的扶持。

2008年，他又发起“亚洲星引力电影计划”，赞助过的其中一位导演，正是乌尔善。

此后，凭新片《刀剑笑》，乌尔善获第48届金马奖最佳新导演奖，并在之后交出了《画皮2》《寻龙诀》等优秀商业大片。

今年暑期档上映的《封神第一部》，不仅收获超26亿票房，导演大量启用的新人演员，也为国产影视业注入新的生机与活力。

薪火相传。

而所有一切，都缘起于一块“疯狂的石头”。

因此，我们当然会期待由宁浩与刘德华再度合作的新片。

也期待着，他们的精神被不断延续，使有志者不被埋没，佳片不必沉沦。

那由他们亲手点燃的星光，会继续温柔而安静地，照亮中国电影前路。